在遥木村的最后晚饭,众人吃得很自在。
饭庄里很热闹,一行人开了间包厢,但隔着门,也能听见大堂里的谈笑声,碰杯声。
也因为人多,所以上菜的速度不太快。
大家也吃得慢,细嚼慢咽,细细品味遥木村的特色菜。
这家饭庄在遥木村颇负盛名,菜的味道也确实不让人失望。
一桌菜色香味俱全,味道不过分寡淡,也不过分油腻。
吃到最后,桌上的菜也不浪费,几乎都被吃干净。只剩一大盘水果,放在中间,可以不时地拣几个爽口。
晚饭后,他们就开始了这次遥木村之行的最后部分——夜话谈心。
谈心的主要内容其实就是摄影投稿比赛的一二名的拍摄者和入镜人,讲述有关自己和有关相片的故事,这也是专栏的读者们所好奇的部分。
第一个讲述人是林芜。
对于那张相片,他说其实他当时拍下纯属偶然,所以相片里的故事他并不十分清楚,因此他讲述的主要是他自己。
林芜年纪并不很大,只是将近30,但他在Y城已经待了近15年。
他不是Y城本地人,他的老家在东北地区。
十几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Y城,只是因为听说大城市的机会更多,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摄影梦,所以带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
他小时候家里很穷,自己又不会读书,每天最喜欢干的就是到巷子里的公共电视那看电视剧,看电影。而他对摄影热爱的种子,也许就是在那时悄悄埋下的。
少年时期,他常常溜出学校去给人打工帮忙,或者拣一些纸板卖给回收站,攒了几年的钱,终于买下古玩店一个二手的老旧照相机,但同时也因为经常逃课,成绩差,被学校开除了。
他那时正值叛逆期,听不进父母的唠叨,每天无所事事,只捧了个破相机到处跑。他父母拿他没办法,也不再劝他念书,只是托人给他在一家纺织店找了个学徒工作,让他干了一两年。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Y城有个公司,专揽他们这些有梦想的青年。
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什么也没打探清楚,就瞒着父母带着两年的积蓄只身一人来到了Y城。
他千辛万苦地问人找到那家公司,然后昏头昏脑地被一个自称“经纪人”的人拉去面试,最后马马虎虎地签了合同。
他以为那是他梦想的起点,结果那家公司根本就是个骗人的皮包公司,他们骗走了他身上所有东西。
他游荡在Y城,身无分文,也不敢打电话给他的父母。
他在外头奔波了半年,最后才找到一家肯收他的大厂,他才给他阔别近一年的,未通消息的父母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近况。
电话里,他才得知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大病了一场。
父母的厉声责备,和自身的失败如万钧重的巨石一般,压在他身上。
他父亲对他怒吼:“你有本事就在外头待一辈子,别回来了!”
而他也的确没回去。
他没本事,但也没脸面这样回去。
于是只说:“你们照顾好自己。”
黑夜里,他一个人瑟缩在工厂冰冷的木板床上痛哭。
之后那几年,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只一股脑拼命地在工厂里干活儿。
他年轻,有力气,肯做事,竟然慢慢地升职,薪资也高起来。
他觉得愧对父母,所以把大部分工资都递回家。
但也因为工作忙,他数年来都不曾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