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安瞥了一眼好似随意一问的女子,嗯了一声,掸了掸袖子,迈步至小院一角的八角小亭中,就再也不吱声。
奚庭筠发誓她从这一眼当中看到了王之蔑视。
她暗自磨了磨牙,无比心酸,想她堂堂仙尊,大道未成,如今也就靠着沉光剑还有几分法术,想她曾经俯视的凡人,如今也能俯视她了。
一瞬间悲伤之气上涌,奚奚庭筠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忍不住要四十五度仰首看天。
然后......被细密的雨丝扑了满眼。
夜深,坐落于微山深处的明觉寺此时此刻更觉宁静,林间草木繁盛,蔓延皑皑墨绿色,雾气缭绕,前院钟声渺渺,晃悠悠落入杨夫人的耳中。
她看着木棉被僧人带走医治,满面的惊慌慢慢淡下来,甚至嘴角还带着丝疏离淡然的笑意。一瞬间,杨夫人陆明珠又变成那个盛京中最常见不过的贵妇人。
喜怒不见于外。
万事皆好。
她抚了抚凌乱的袖口,将侧倾的木椅扶好,抬手抿了抿颊边掉落下的一缕发,随即双手搭腰,略福了一礼,罢了身姿端庄地坐了下来,看向一旁的住持惠和,又扫了扫破门而入的一群人,声音飘忽,“今日,还要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夜深不便,请容许妾身明日回去与外子再一一登门致谢。”
一举一动皆优雅有礼,进退有度,此刻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从容。奚奚庭筠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路见不平,人都当挺身而出。只是.....夫人难道不问问,那贼子何故要加害于你?我等又为何出现在此地恰好救了你?”
杨夫人笑了笑,许是烛灯有些暗淡,她便毫不在意地用置于桌面的琉璃簪子拨了拨,“小姑娘倒是有趣,只于我来说,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左不过是因着那些不知何时的因果循环罢了。”
烛火幽幽,映着她漆黑的眸子。说到底今日是她大意了,未料到那人这般急切,又这般心狠。说起来,她到底是自叹弗如。
徐佑安身姿挺拔地坐在窗边长凳上,简陋朴素地地方愣是被他坐出了大刀金马的气势。杨夫人这般似是而非,又好似颇有禅语的话语落入耳中,只觉矫情至极,当下便要忍不住将人带走问讯。
如今边疆稳定,女帝便召其回京,又令身兼大理寺卿之责,素来沙场征战的经历令他习惯雷厉风行的解决,只看到旁边奚奚庭筠一副兴致颇高模样,勉强忍耐下来,毕竟这事京都府也有插手,到底哼了一声,索性看着黑漆漆的夜不再作声。
一灯如豆,满室悠悠烛火,橘色的光线散着温暖的光,将或坐或站的几人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壁上,山风顺着窗溜进来,便一阵摇晃,仔细瞧去,颇有几分诡异。
奚奚庭筠看着杨夫人,半边面庞隐在影子里,显得她平日里微翘的嘴角都带着几分凌然,“既然夫人这般信奉因果轮回这些佛家之言,那又为何会做出伤人命这等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