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有立刻接话,过了许久,她方才微微点头:“钦天监,李轻絮。”
她说着,抬起眼眸,迎上了陈在的目光。
面前这男人与辽东常见的那些边军无二,瘦削的面孔、胡子拉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暮气。可看他的眼睛,李轻絮却又觉得,自己仿佛对上了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
“嗯。”陈在含混地应了一声。
钦天监声名在外,是朝廷掌管秘法事务的机构。与锦衣卫一样,同属朝廷鹰犬,其中豢养秘术师两千余人,平日皆以绰号相称。可面前这个女人居然报出了一个像是真名的名字,这一点让他颇感意外。
陈在不知道,她是否希望通过这样的细枝末节,来释放某种程度的善意。
他思量片刻,用手指夹着那张符箓,端详起来:三寸长的符纸用娟秀的笔触绘着繁复符纹,举起时便发出时亮时灭的光,那是秘法师们常用的符咒,若是仔细分类,当属参商一系术法。
果然,就像早先死去的那个锦衣卫百户所说——这个钦天监的星象师,所学的确庞杂。
他将那张符箓轻轻一弹,送还到李轻絮的手中。
这是他的善意。
李轻絮见状,略微松了口气。她没去接那道符箓,而是伸出手指拂了一下,将其在冰冷的空气中点燃。苍白的火焰从符纸上冒出来,悬在二人之间,静静地燃烧,看上去像是黑暗里的一盏孤灯。
“说起来,该多谢陈总旗将我带到这里,全我条性命。”她勉强笑了一下,似乎没有再追问那几支貌似侵染之物的触须的意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总算跟着缓和了些……
陈在提起刀,踱步到窗边,靠墙坐下:“倒是不必,须得回大凌河堡,你这性命方才算是保了下来。如今这天气冷得发邪,咱们还失了马,也不知能不能挣扎回去。”
他将头靠在墙上,借着苍白的火光重新打量起这个女人:她正虚弱地半躺在床边,染血的长发散乱地挡住些许容颜,让她的模样看上去憔悴得惹人怜惜。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举手投足间便能招来陨星,将那堕入疯嚣的堕佛砸得尸骨无存,这样的能力,只是想想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