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陈在听到了她的警告，却已然太晚了。
他已经看到无数粘稠的黑血正从它的躯体中漫出，它们组成巨大的触手，托举着佛的头颅，越过雪幕。
“佛”向他发出“桀桀桀”的诡异笑声。
他看到其上五官如一团腐败的血肉那般蠕动着，渐渐汇成一张血盆大口，最后甚至咧嘴一笑，似是在嘲笑他的弱小与无助。偏偏他的肢体，不管自己大脑如何地恐惧，居然自顾自停下了脚步，就那样眼睁睁地与那团血肉一样的东西对视着。
片刻之后，佛眼睁开，那是如昆虫一般层层叠叠的复眼！
成千上万、遮天蔽日！
可他提着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而后，听到混沌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些许疑惑和嘲弄的语调：
“你……到底是什么？”
那一刻，剧烈的震颤再度袭来。
陈在闭上了眼睛，可那面目可憎的佛首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它发出了第四声凄厉的嚎叫，头颅上的万千复眼，就在他的眼前齐齐爆开。
剧烈的痛楚袭来，陈在本能地捂住自己的眼，只觉得好像自己的眼球也一并炸开了，血光四下飞溅，视线之内只剩一片血红。
妖魔的叫啸平息，取而代之是一阵怪异的喘息，他半跪在雪中侧耳仔细听着，觉得那与将死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声响也没多大区别。
他小心翼翼地睁眼，一片血红的视线中，只看到刚刚一场混战中的已死之人们竟一个接着一个自破庙的瓦砾间站起，他们如同魂灵，跌跌撞撞行在佛像的阴影下。
沈世峥的眼睛变成两个黑黝黝的空洞，深不见底，向外汩汩涌出黑色的粘稠的粘液，那个狂妄的锦衣卫百户手中已没了刀，这时正盲目地在这场诡异的雪中摸索、挣扎。
而他的一旁，被自己一刀斩首的弓手这时竟捧着头颅，一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一面喃喃自语：“头……我的头呢？”
诡谲的场面让陈在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都禁不住皱了皱眉。
“果然有些手段。”他低声道了一句，又看向另一边，那里，刚才被开膛破肚的黄总旗正同黑色的藤蔓融为一体，扭曲的植被已经爬满他的后背，它们东西撕开甲胄，从血肉中钻出，发疯一样舞动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黄总旗先是发疯似地笑了笑，转而又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朝着那颗诡异的佛首顶礼膜拜。在那怪物的声声咆哮中，陈在甚至还听见他大声高喊：“——我佛慈悲！”
可惜，这样的“佛”，为他们带来的注定不是悲悯，而是某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东西。
它好像有着致命的魔力，将窃窃私语的声音布满整片天地，让其中之人哪怕恐惧、却也难以抑制地想要回过头去与那漫天妖瞳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