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攀登高峰离故乡（二十六）(1/2)
第五十一回 高效公正的阅卷
从收到第一份考卷开始，贡院内帘，以王元景为首的阅卷集团紧张的阅卷工作已经展开。
每收到一份答卷，受卷官都要检查其中有没有违规的地方。违规称为“犯贴”，比如越幅（跳过一页作答）、曳白（全部是白纸）、漏写（留有几格未填写）、污卷（蜡烛或油灯的污损）、挖补（为订正错字而裁减拼接答卷）等。
同时还要检查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比如皇帝名字等。
受卷官发现了犯贴后，立即报告监临官（或提调官），并在场外公示该考生的姓名，令其不得参加之后的考试。这样的公示称为“紫榜”（或“蓝榜”），由于责任人是提调官、他是外帘官，使用紫笔，所以称为“紫榜”（因为他之前曾经使用蓝笔，又可称为“蓝榜”）。
这次上紫榜的几乎占了全部考生的四分之一！对于这些考生来说就是大灾难，自然是一番哭天抢地。
黜落了这一大批人，下一场考生人数少了；贡院可以重新编排座位、重新抽签；大家都避开了厕所位置，考试条件大大改善。
监考人员收到收卷管传来的第一关合格考卷后，首先将卷子交给弥封官。弥封官把考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全部折叠起来；用空白纸覆盖弥封后，加盖骑缝章。这是第一道程序，叫“糊名”，使得阅卷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的试卷。
为避免有一些不法考官胆大妄为，凭借辨认考生字迹作弊，朝廷又设了“誊录院”，下设“誊录官”。由临时抽调的书吏誊抄科考试卷，即“誊录员”；而考官凭借誊抄副本评卷，这叫做“易书”。这就把防备考试作弊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为了防止誊录手作弊，还规定誊录手不得用墨笔；誊录所用的纸张数、墨水颜色均要一致，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
考生的原始试卷因用黑墨书写，所以称为“墨卷”；而誊录后的卷子，都是用红笔写的，故称为“朱卷”。
如有违反规定代人改窜作弊者，查出后必定严惩！最重的判死刑、株连三族！
紧张的誊写工作开始了，近三百名誊录员在对读官监视下，像“蜂巢”里的工蜂一样陷入忙碌之中。
一个四十多岁的誊录官誊写到一套的试卷时，不禁眼前一亮，心道：“这字，乌黑、光洁、方正、等大，老夫是第一次见，太美了、太规范了！而且，这文章做得，行云流水、抑扬顿挫；如果他不得解元，简直没有天理！”
对这样的试卷，他肃然起敬。端正心态、平复气息，也用漂亮的楷书誊写无误。
同样的，优秀的试卷一份一份地被誊写出来。
在誊写完毕后，还要对读、即校对。由对读官将墨卷、朱卷一起交给各位对读生校对，看誊录是否有误。
一个三十多岁的对读生读到这套试卷，心里震撼道：“妙不可言、完全是进士出身文章水平！且这字体，独领风骚！誊写官也用了心，看来他也很认可这套试卷。”
但他只能简单禀报对读官：“文章誊写无误。”
对读官再次阅读校对，心里惊叹：“嘶～妙啊！这份试卷，完全符合王大人口味、必中！”
校对完毕，确实无误；对读官就在试卷上细心盖章，然后交给内收掌，进入真正的阅卷程序。
整个过程如现代车间流水线一般高效、公正、顺畅。
誊写出来的试卷先由内收掌分送各阅卷人员进行评阅。试卷分送，是在主考官、同考官的监督之下抽签分配的，所以阅卷人员也不知道自己评阅的是哪位考生的卷子。
阅卷的流程是：二十八个阅卷人员将初阅后中意的卷子，推荐给副主考和同考官，这类试卷叫“荐卷”。同考官和副主考再阅，会在他中意的试卷上批一个“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再送给主考官。如果主考官阅后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考生的命运就此被最终决定。
名次，也由主考官一言决定。
王元景身穿整齐的官服，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按规定，他的侍妾可以进来服侍他，此时三夫人就坐在他身后的屏风里。
他不禁回忆起当年：同样是恩科，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流程。不过，他已从考生化身成为了主考官。当年他战战兢兢等待着主考官对他命运的审判；而今天，是九千八百名考生在战战兢兢等待他的审判！
想到这里，他对当年的主考官（已致仕的孙大学士）充满感激，跟对开恩科的皇上充满感激。因此，今天得中的考生一定对他充满感激，也对增开恩科的皇上充满感激。
阅卷场所一般是不允许说话的，所以现场一片沉静。
正当王元景浮想联翩之时，一个声音响起：“属下告罪！东翁王大人，各位同僚，属下读到了绝妙好诗文，忍不住要分享出来。因此，属下冒昧了。”
王元景一看，原来是一直跟着他的老幕僚铁成亮；他是资深举人出身，已经六十多岁了。铁老以稳慎著称，奉行“万言万当，莫如一默”，轻易不开口说话。今天他打破惯例开口，一定是有惊才绝艳之作问世！
“铁老开口阎王愁。各位，我们表决一下，是否请铁老分享一下。”王元景笑着调侃道。
大家当然不会抬杠，轰然叫好：“同意、同意！”
铁成亮微微一笑：“老夫先读他的诗，请东翁和诸位鉴赏。《插秧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现场先是一片安静，接着轰然叫好：“此诗，无论是为官还是为人，都该如此啊。此人，看透了红尘也。”
王元景也暗暗吃惊：“人，有时候就要低头；但低头可见天。有时候要退步，是为了更好地向前。这个考生，肯定和佛门有着深深的交集。全诗，言简意赅，好有禅理、好有哲理！开榜后，我得好好见识一下此人！”
铁成亮开始诵读这位考生的八股文。当他读到：“……取友所以辅仁，友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矣，故所友必求其有益，岂可泥交而苟合乎。改过乃能入德，过而惮改，则恶长而善微矣，故有过必勇于自治，岂可畏难而苟安乎……”
大家轻轻拍掌赞道：“说得太好了，此文，可为第一。”王元景也微微颔首，心里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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