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董芝想没想通，砚台的墨汁不再结冰了，她又得去学馆了。
这次开学，她发觉有些面孔消失了。
她问了下霍先生，才知道有些同学因为考核没过，还得复读，有些则是因为家庭因素辍学了。
董芝本来没想通，什么叫家庭因素。后来她在市肆看到一个女同学跟着她母亲一起坐贾，卖胭脂、妆粉、唇脂，又见到一个男同学赶着猪从学馆门口经过，就都懂了。
毕竟对于一些家庭来说，识得些字会简单算数不会被骗，那就够了，再多的不需要学。
毕竟他们大汉，又不像仙人有九年义务教育，读不读书，全凭自愿罢了。
他们这次开学，要学的东西，比之去年又有不同。
霍先生继续教《九章算术》，此外，还要教他们六甲。
所谓六甲，就是学习天干地支，以记录时日，还要学习历法的基础知识。
董芝打开《文解六甲》，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只得认真听课，免得变成一个连历法都看不懂的文盲。
丁先生还教《论语》与《仓颉篇》，但《仓颉篇》的时间明显减少，因为他们要上五方课。
所谓五方课的内容，用仙人的说法，就是地理课，包括大汉地理和国际地理。
他们要学大汉各郡国分布，要学重要河流山脉，要学各地产出，还要学其他国家和周边民族的情况。
例如，北方是匈奴和鲜卑，西北有乌孙，西南有羌人，东北是夫余。又例如，南匈奴和北匈奴有什么区别。
当然，他们也只是学点基础知识，太深入的也不会学。
进一步的？自己去找精通此道的先生吧。
但是对于董芝来说，这些基础知识似乎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好像也没什么机会离开定陵。
不出意外，她未来的丈夫跟她一样，也是定陵人。因为她的家庭不够高，不会有来自远方的联姻。她的家庭也不够低，她不会嫁与像行商这等在各地漂泊的人。
所以啊，她最可能的未来，就是嫁给一个定陵人。
所以，除非她未来的丈夫能当上个两千石的大官，否则她就是生于定陵、长于定陵，最后死于定陵。
她也许会因为一些事短暂地离开定陵，但很快还是要回来。
因为她的土地在这里。她的土地离不开她。
她若是不在定陵，她的田地又交由谁人打理？
她不好好打理，为自己挣多一点金钱，难道还指望爬到六百石才可以自给自足的丈夫吗？
何况，即使她的丈夫是个两千石，最后他们也要回到定陵死去。
因为两千石的大官确实终于可以带着妻子赴任，但他不能在辖地购买田宅，因为汉律只允许他在原籍购买田宅。
所以，他们就算有余钱，最后买下的田宅，也都是定陵的。
所以大汉的男子，除非获得了高爵，否则他们最后也得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在自己故乡死去。
什么落叶归根，不过是他们被土地牢牢地绑在原地罢了。
但是就是这些基础知识，董芝都学得颇为吃力。
因为只有文字描述，要理解这些地理，或者说五方知识，她都十分头疼。
“颍川郡，县二十：阳翟，昆阳，颍阳，定陵，长社，新汲，襄城，郾，郏，舞阳，颍阴……”
只是颍川而已，就这区区二十个县，就背得她想吐。不但要背名字，还要背方位，背得直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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