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林木的夜雾中,显现出一抹淡淡的人影。挺拔的身姿,把身体包裹得严丝合缝的黑色连衣裙,衬得夜夫人的脸容愈发的刚硬,沉郁。
于夜色里行走,是夜夫人惯常做的事。
雾气越浓,夜夫人的心就越沉。她抬头,看了眼包围在身周的树木,墨绿的色泽浓得发乌,层层叠叠的枝桠上是浓绿的叶子,漆黑的树躯干越往上,那片天空就越乌黑,被累累叠叠的树叶包裹着,处处皆是静寂、幽深的。
踏过树林,很快就到了黑玫瑰庄园的小路上了。夜夫人已经听到不远处的钟声,那是从黑玫瑰庄园里的尖塔楼里发出的声音。有人在敲钟?夜夫人的心,咯噔了一下,只道:冯老板每每让自己在这个时间过来打扫,总是孤灯只影相伴,庄园里何来多一个人?如今,难道是冯老板在里面了……
夜夫人知道,冯老板是极少回老宅的,每个月里,只有一天他会过来,就住在他妻子的闺房里。而那间闺房是那样神秘,总是锁得死死的,让人忍不住想一探其秘密。从那间奢华甜美的闺房里,时常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只有在夜里才会响起。起初,夜夫人是害怕的,甚至一度不敢在夜里整理打扫屋子。但冯老板给了很高的报酬,让她夜里过来打扫,且不能将屋子里的事说与任何人听,在丰厚的薪水面前,她动心了。于是,这件差事一干就是将近十年。
其实,也并非每时每刻都有歌声的,只在每一年的那一天晚上罢……夜夫人想着,身上寒意又深了一分,可她的心还是在正常地跳动着,不无自嘲地,笑出了声,“听这歌声那么多年了,我还不是依旧活着!”压抑的笑声里,更多的不过是在为自己打气。
为冯明森工作,在鬼魅的剧院里,在压抑的老宅里,她所做的每件事,让她知晓了许多冯明森的秘密,可她懂得守口如瓶。即使是对冯明森,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因为她知道,她所看到的、听到的,冯明森也同样能感受到。
推开玫瑰园那扇雕有玫瑰的铜制金色大门,夜夫人一眼便看见黄色沙发上那条披肩。半年前,沙发上是什么也没有的,直到……直到……命定的那一日,十年前的那一日,她最后一次歌唱的那一日,她“消失”的那一日,在十年后,她又回来了。她曾躺在沙发上休息,沙发旁的小桌上搁着她的咖啡,客厅中央的壁炉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感到热了,她将沾有黒玫瑰香水的披肩摘下,随意地搭在了沙发上,看着欧式长餐桌出神……长餐桌上摆好了宴客用的一切器具,黄铜制的金色灯盏上,燃着一支、一支红色的蜡烛,仿若烛光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她的宾客前来……
那种旖旎的幻想随着神秘的歌声停止而结束,夜夫人的心脏猛一收缩,眼前原本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条披肩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轻轻触摸,披肩温暖地抚过她的手,披肩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想象出来的。确是半年前,神秘地出现在这里的、那条只属于玫瑰夫人的披肩。除此以外,这里的一切仍是正常的,长餐桌上,依旧是那套她常擦拭的餐具,并非玫瑰夫人宴客时用的那套金色餐具。
若有若无的音符传来,歌声似是远了,可仍萦绕着整个黑玫瑰庄园,夜夫人压抑的脸庞显露出一阵惊慌,对于虚无缥缈的歌声,她是怕的,习惯性地压抑着,只是因为歌声背后的“人”还未曾伤害过她。“也对,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如果是因为我暗里收藏起了那个……不会的,不会的……”夜夫人自言自语的脸庞变得扭曲。
“您暗地里收起了什么?”一道影子“嗖”一下地出现在夜夫人背后,手刚搭上夜夫人的肩膀,便是“啊”的一声尖叫,昏暗的烛火下,夜夫人软到在地,地上映着的是人影,夜夫人猛地抬头,站于身后的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您暗地里收起了什么?”夜优梦再次问道,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自己的母亲,竟然和这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非自己跟踪了母亲,还不晓得其中利害,夜优梦看着如坠迷雾的茫然惊恐的母亲,再次问道:“您到底收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