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式餐桌上已摆好了餐具,金色的餐具,一字铺开,那样奢华;而桌布是黑色的蕾丝花纹长方巾,缀着金色的流苏。在每套餐碟下,都压着一方精美的餐布,餐布上缀满了金色的刺绣,绣的是一朵一朵的玫瑰花。而餐布上飘来一股香味,正是黑玫瑰香水的味道。只有孟玫瑰要宴请宾客时,才会吩咐佣人作此布置。平常,她也只是铺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桌布、餐布,和使用一整套颜色淡雅的餐具。而方才他第一次踏进小楼时,桌面上摆着的只是寻常的那套餐桌布和餐具。
“你非要和我开这些玩笑吗,玫瑰?”冯明森喃喃。手抚上了那绘有玫瑰花形状的珐琅彩咖啡杯,杯子还是暖的,他端起,就着印有红唇的地方抿了一口,那味道正是孟玫瑰专属的味道,带了玫瑰花的馨香。“只要你还在这屋子里,还在这小楼内,只要你还陪着我,那就好!”一叹,冯明森满足地笑了,纵使再也见不到她,纵使陪着他的只是她的鬼魂,也足够了!
蓦然间,冯明森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被潮湿阴冷的地下湖水所包裹的那个梦!梦里,有一袭火红的晚礼服,是她最钟爱的那一袭。他还在梦里,在暗门的过道里,抓住了她的面纱,是西式女帽帽檐上垂下的面纱。
她曾穿着那袭火红的晚礼服,戴着镶嵌了红宝石的女帽,垂下的是那方朦胧的黑色面纱。面纱的网眼上,缀着一粒粒极细颗的红宝石,那样的神秘。她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使他神魂颠倒。
后来,梦中那红色的晚礼服腐烂了,如一朵开败了的黑玫瑰,漂浮在黑色的水里。
那现在呢?那袭晚礼服和帽子究竟还在不在?冯明森一直珍藏着这套晚礼服,他将它们好好地锁在复古的欧式大壁柜里。那占了整面墙的大衣柜,是属于她的。里面妥善放着的,全是她的衣物。冯明森绕着旋转阶梯回到了二楼,向她闺房走去。当脚步迫近时,他似是听到了歌声。
歌声甜润高扬,只有歌剧院里的女高音才能有如此圆润的歌喉。最高音的部分,唱出的是有如夜莺般甜美的声调,真真的甜美,犹如天籁。冯明森认得,那是孟玫瑰特有的声音,与她一样甜美。
无疑,他的妻子除了貌美,也是多才多艺的。她在音乐上的造诣颇深,曾在英国的皇家音乐学院深造,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小小剧院感兴趣,并成为了他的音乐顾问与艺术指导。伴随着美妙歌声,他推开了那扇香槟金色的实木大门,可当他踏进她闺房的那一刻,歌声戛然而止。
曾有过恐惧吗?是有的。他扪心自问,但恐惧在推开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他只想着能再次拥有她!可她的闺房里,仍然只有他一人。推开复古欧式大壁柜,里面挂着一套、一套精美的礼服。她钟爱洋服,倒是极少穿旗袍的。
印象中,她唯一的一次穿旗袍,还是陪他出席一个鸡尾酒宴会。那时的她还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一只轻佻艳丽的花蝴蝶,随意地停栖在最美的那一朵黑玫瑰上。轻佻、浅薄,而美丽,这就是她的本性,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
那晚的她,穿的是淡粉色的七分袖旗袍。贴身的裁剪,如少女肌肤般丝滑的绸缎,苏绣的旗袍,这一切无不如梦似幻。旗袍底子绣的是一只只美丽的长翼蝴蝶,而她绾发上别着的发饰同样是三两只淡粉色的蝴蝶夹子。她的身上并无过多的珍宝配饰,只是在白润的皓腕上,单单戴了只以蓝宝石镶嵌而成的蝴蝶手镯。